彎區悟語

/俞一菱

現在我真的發覺父母越放手，孩子們就越有思考判斷的空間。我想我這個「大魚缸」買得實在很值，孩子終究要長大，讓我們放手，讓他們成為強壯的大魚吧！

兒子十六歲時，我沒讓他像一般青少年那樣馬上去考駕照，雖然他也上了駕駛先修課，我還是沒讓他考路考，當時覺得他還小，而且開車的需要不大。他一向很聽話，嘴上沒有異議，心裡怎麼想的我就沒去深究。

十七歲剛過不久，朋友有輛車要處理掉。我聽過一個比喻：一條養在小魚缸的魚，他永遠長得就是那麼小，若把小魚換到大魚缸養，牠就會開始長大。我當下感覺此刻是該「換魚缸」了。兒子對買車的計畫很積極，他馬上報名路考，也順利通過。我還記得那一天，當他第一次獨自一個人開著車上學時，我站在窗前望著那部徐徐遠去的車輛，彷彿看見他正掌著自己人生的方向盤，駛向充滿希望的未來。

開車的確擴展了兒子的生活領域。暑假到了，他開始想打工，想體驗一下不同的社會經驗。先是在一家小小的日本餐廳端盤子，雖然生意普通，錢不是賺得很多，每次上班時他仍把自己打點得很整齊，他開始體會到努力與收穫之間的關係。

開學後，他周末在一家義大利餐廳的廚房洗碗打雜。有一次打工時突然開始大風雪，等他收工步出停車場時，赫然發現半個車輪都埋在雪堆裡。他打電話給我，我建議他先向廚房的人借雪鏟，若真的沒辦法，我再去接他。半個多鐘頭後，車庫門開了，他笑容滿面地走進家門，因為這個十七歲大的男孩在厚厚的雪堆中為自己鏟開了一條回家的路，也通過在風雪中駕車的考驗，這是以前生活在我們羽翼下的他無法體驗到的成就感。

上大學前的那個暑假，他找了一份雜貨店的工作。我起初以為他的工作內容只在店裡打雜，有一次打電話給他，他沒接。事後他說當時他正在開車，一問之下才知道他當時正幫忙送貨到別的店家，而且最令我心驚膽跳的是，他開的是雜貨店的廂型送貨車！兒子說老闆一開始先載著他去不同的店家送貨，然後坐旁邊陪他開，現在則是讓他單飛。他大概知道我會擔心，所以一開始不讓我知道，等到木已成舟，而且也應付自如、得心應手時，才逐漸讓我這緊張的老媽知道。

還有一次，他在打工時間回家換衣服，手裡還拿著地址說要上網查地圖，原來他這次要到一個冷凍倉庫取貨，還要在裡面點貨，所以老闆說他非得換長褲長袖不可。有時，我問他在不熟悉的高速公路上駕駛廂型車，會不會緊張？他聳聳肩說小事一樁，唯一不方便的是老闆車子的冷氣壞了。

諸如此類的事雖會令人牽掛，但畢竟他每次都平平安安而且心情愉快地回家。現在我真的發覺父母越放手，孩子們就越有思考判斷的空間。我想我這個「大魚缸」買得實在很值，孩子終究要長大，讓我們放手，讓他們成為強壯的大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