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移民新大陸,都不同程度受到文化差異的衝擊,中國的傳統孝道觀念,到了美國常「水土不服」,產生了不少家庭社會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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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幾千年來的農耕社會,幾代同堂,父令如山,家長一言堂。因為生產力低下,又沒有其它社會保障,別無它法,只有「積榖防荒,養兒防老」,於是形成延續五千年的傳統孝文化,孝道成了儒家倫理思想的核心。

美國不一樣,美國歷來強調個人主義,強調獨立,沒有所謂孝道。小孩一成年就離開父母,到外面租房獨立居住,以後求學、就業、結婚、生子,成家立業,基本上是我行我素,他們沒有贍養父母的義務。1935814日羅斯福總統簽署了社會安全法案,社會安全制度的建立和其它社會保障的存在,基本上解決了老有所養的問題,父母不必依賴子女,不期望子女行孝道。

老一輩華人移民來美之後,胼手砥足建立了一定的經濟基礎,而且耳濡目染,逐漸瞭解並接受了美國文化,他們不期望自己的ABC後代盡孝道,他們所受到的文化衝擊不大。倒是那些比子女晚來的華人長輩,因傳統中國文化的影響,認為自己多年辛辛苦苦養育子女,子女必然會盡孝道,有所回報。而子女來美求學,逐漸美國化了,和父母的認知就產生差距,父母就會產生「孝道不再」的感慨。

筆者認為,子女應該認識到父母含辛茹苦,應該感恩,在父母經濟無法獨立時,贍養父母責無旁貸。有些子女把父母辦來帶小孩,父母親做免費的保姆兼廚師和清潔工,小孩大了,父母沒有使用價值,就想掃地出門,這些人不仁不義,應當受到譴責。

記得十多年,前筆者在一家醫院負責醫療補助申請,有一天來了位六十多歲的長者,我詢問他的家庭情況,他老淚縱橫,後來解到這位先生以前是大陸一份著名報刊的高級編輯,太太是大學教師,他們節衣縮食把幾個女兒送來美國讀書,女兒皆十分爭氣,取得碩士或博士學位。

兩老退休之後,和美國人結婚的小女兒把他們接來同住。老先生夫婦倆滿心歡喜,以為可以享受天倫之樂,住下之後,他們覺得不但美國女婿不親,連女兒也不孝,老夫妻倆為女兒和女婿準備晚餐,他們不領情,反而怪弄得滿屋油煙。周末女兒夫婦開車去打高爾夫球,而不是在家陪他們聊天或開車送他們到處玩。他們覺得女兒沒有良心,很傷心。

筆者的職責不包括心理輔導,但看到同胞老人因文化衝擊受苦,於心不忍好言相慰,提醒他中美文化之差別,譬如美國人講究房子的清潔和空氣清新,他們好心煎炒烹調為女兒夫婦準備美食,但烏煙瘴氣是有違美國文化的,所以女兒和夫婿不悅;再者,在忙碌了一周之後,夫妻倆去打一場高爾夫球是很自然的事,而老先生夫婦卻期望女兒常侍身旁,陪他們出去玩,對女兒來說,維繫夫妻關係乃是首要任務,這難免令父母產生女兒沒有良心,不孝順的感覺。

經過筆者的開解,老先生漸漸開懷。他告訴筆者因為住在鄉下,他們不開車,十分不便,決定搬到唐人街附近租屋居住,找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以求獨立,女兒也贊同並經濟上給予支持,筆者也提供了申請政府樓的資料。事過多年,希望這位老先生夫婦適應了美國文化,改善和女兒女婿的關係,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至於把父母送進療養院是否就是不孝順呢?筆者覺得不能一概而論。

筆者曾在療養院做社工多年,可謂見過人生百態。有些子女怕麻煩,不想照顧年邁的父母,想方設法把不必住療養院的父母送進療養院。筆者見過一個兒子攛掇父母把多年的積蓄轉到他名下,以便申請社會福利,錢一到手,便想辦法把不需要住療養院的父母送進了療養院,而且很少去探望,父母要錢他不給,老人家氣得在電話裡大罵。

後來兒子差遣孫子送錢來,老者的孫子來找筆者,請筆者把錢轉交給爺爺,看著這個專業人士打扮的ABC,問他為什麼自己不直接交給爺爺,這個糊塗的傢伙竟說怕爺爺罵人。筆者問他,父親這樣對待爺爺該不該罵,孫子赧然,乖乖地把錢交給爺爺。

這個例子值得長者深思,把自己多年辛勞的積蓄交給子女之前是否應該三思,俗語所說「親生兒子不如近身錢」,是否有幾分道理?應不應該輕易把自己變成一架無須密碼的ATM,把自己辛辛苦苦積累的血汗錢、甚至「棺材本」隨意拱手交後一代,任由其揮霍?如果要靠這個錢養老,那就更加要慎之又慎了。

筆者認為,父母健康,衣食住行可以自理,子女只要提供有限的幫助和照顧,就沒有必要把父母送進療養院,如果子女工作太忙而無法提供幫助和照顧,現在很多地方都有成人日間護理中心,子女可以幫助父母申請,使他們得到應有的照顧。

但是,如果父母患了重病,譬如跌倒骨折或中風半身不遂,子女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不但不可能常侍照顧,即使可以輪值照顧,因為沒有受過專門的醫護訓練,也不可能提供專業的照顧,把疾病纏身父母送進可以提供專業醫療護理的療養院,就是明智之舉。

美國謀生不易,父母不要輕易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不是子女不孝順,而是他們無法照顧,把父母送進療養院不是不孝,而是真正的孝順,因為父母在那裡得到必須的醫療護理。

筆者就遇到這麼一個案例,一個在餐館當大廚的華人,母親中風後半身不遂,他聽別人說療養院如何如何不好,也怕被人說他不孝順,不忍將母親送進療養院,夫婦上班之前,把麵包和水放在床頭,讓她自行進食,因母親不能下床,怕她要小便,水也不敢多留。他在附近的餐館工作,等午餐忙完了就抽空回家看看母親,回到家經常看見母親大、小便拉得一塌糊塗,經常沒有吃東西,十分淒慘。

經朋友介紹,親自到療養院看看,決定把自己無法照顧的母親送進療養院,從此,他母親受到很好的醫療護理,他自己也不必受良心的煎熬。可是,他那些在外州開餐館的兄弟姐妹、姨媽姑爹聽說後,一個個罵他大逆不道,罵得他惱火了,最後說,你們哪個孝順就把媽媽接去服侍,結果一個個噤若寒蟬。

孝順的土生土長的ABC其實也是有的,筆者工作過的療養院有一位中風偏癱的老太太住院六、七年,她的兩個ABC孫女、孫子幾乎每天在寫字樓下班後都來探望祖母。雖然療養院的護理員每天都幫祖母洗臉清潔,每次孫女來必定幫祖母洗臉、擦手,整理床鋪,並且和祖母聊天。

開始老太太還能簡單的交談,再次中風之後吞嚥困難而由胃部插管,不能開口講話,只能用眼神和表情來和親人交流,然而她的孫女、孫子六、七年如一日的探訪祖母,看見他們和祖母頭靠頭的聊天,一片對祖母真摯的愛,令人歎為觀止。每到周末,她的子女都來探望,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難看出孝道存在與否,家庭的教育實在是有舉足輕重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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